再谈日本的道歉问题

林思云


 不平先生在新作《马悲鸣，你出来回答》一文中，谈到日本的道歉问题。在文章的 最后，不平先生还特别说：“近日坛上有两个汉奸，一个是林思云，一个是马悲 鸣。林思云说：日本不应该道歉，“别的列强也侵略过中国，为什么其他列强不道 歉，偏让日本道歉。”既然日本不应该道歉，中国人要他们道歉自然便是错的。马 悲鸣反驳了这种论调，可是他说“日本已经道歉过了，可中国人还如依不饶”。所 以也是中国人的错。总之是中国人的错。无怪乎当时江泽民要无功而返，连中国人 都不主张他们道歉，他们还道什么歉？”

 这一段话使我感到不平先生在批评别人时，缺乏认真负责的态度。比如不平文中写 到：“林思云说：日本不应该道歉”。我什么时候、在哪篇文章中说过日本不应该 道歉？“别的列强也侵略过中国，为什么其他列强不道歉，偏让日本道歉。”上面 这段话本来是转述日本人的观点，我在文中也有明确交代，不知怎么就栽到我头上 成了我的观点。

 中文网上一直批评日本人不肯道歉，却没有人解释日本人为什么不肯道歉的根据或 理由究竟是什么。这次日本右派在大阪开会否认南京大屠杀，不平先生知道日本右 派否认南京大屠杀的根据或理由是什么吗？知道日本右派在否认南京大屠杀集会上 的发言内容是什么吗？如果你要想批判日本右派，前提就是知道日本右派言论的内 容是什么。我向大家介绍日本右派的言论和想法，并不等于我赞同右派的言论。就 象一个律师为杀人犯辩护时，并非意味着律师也赞成杀人犯的作法或有意为杀人犯 开脱罪行。在不平先生看来，为杀人犯辩护的律师岂不都成了杀人犯的帮凶？我不 知道不平先生是否理解律师究竟为什么要为杀人犯辩护。

 当然我并不想、也没有资格当日本战犯的律师，我只是想把日本人的想法告诉大 家。如果你要想批判日本右派，首先要知道日本右派言论的内容是什么。连对方的 发言内容都不知道就狠批一气的作法，既不负责任也没有说服力。这种不听、不看 对方的言论，自己闭着眼睛瞎嚷嚷的文革大批判作法，在中国行得通，在国际上行 不通。

 自己闭着眼睛瞎嚷嚷的大批判很简单，只要象文革时高呼：“文化大革命就是好！ 就是好！就是好！”这样的泼妇骂街式批判文章谁都会写，要不然文革中怎么会 “人人都是批判家”。可是讲事实摆道理的讲理批判文章就不那么好写了。中国的 “就是好”式批日文章铺天都是，可是讲事实摆道理的批日文章就没有几篇。我想 不平先生是擅长摆事实讲道理的，特此向不平先生提出几条日本右派的言论，请不 平先生批驳。

 一、中国政府向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提出的南京大屠杀人数是34万，而远东国际军事 法庭最后的判决书中说南京大屠杀的人数是20万，在稍后的南京大屠杀主犯松井石 根大将的判决书中，又称日本军队在南京屠杀了10万中国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为 什么不承认中国政府提出的34万人的屠杀数字？为什么要把中国人提供的数字削减 10万到20万人？

 （括号中为我个人向不平先生提出的疑问。据不平先生提供的资料：“东京审判对 南京大屠杀颇为重视。。。最后作出慎重的保守的判决：在日军占领后最初六个星 期内，南京及其附近被屠杀的平民和俘虏，总数达２０万以上”。为什么远东国际 军事法庭要进行“慎重保守”的判决？是远东国际军事法庭要偏袒日本人吗？）

 （括号中还是我个人向不平先生提出的疑问。据不平先生的提供的资料，“中国政 府检察官陈光虞根据十四个团体的调查，于１９４６年５月向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提 出的“南京大屠杀”确定的被屠杀者２９４９１１人，未确定的被屠杀者２０万 人。同年九月，陈氏根据继续收到的确实资料，又增列被屠杀者９６２６０人，故 确定被屠者应为３９１１７１人”。既然南京大屠杀的人数在1946年时已有精确到 个位数的统计数字，而现在的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中，为什么刻写着“被害人数 300000人”的字样，为什么不写“被害人数391171人”，难道共产党有意为日本开 脱，把被害人数削减9万余人？）

 二、中国公布的日本侵华时被害人数一变再变，这种在二次大战中被害人数的统计 数字不断更变的现象，除了中国以外没有第二个国家。莫非是中国的统计学家特别 无能，到战后50年后还搞不清楚中国人在二战时的确切被害人数？另外中国在二战 期间国共两军每年都有歼灭“皇协军”（伪军）XX万的战报。这些中国人之间自相 残杀的死伤者，是否也算到了日本人的账上？如果没有，二战期间中国人之间自相 残杀的死伤者究竟有多少？

 三、日本报纸上登载的向井敏明和野田毅两名军官所杀的100余人，是指全副武装 的中国士兵，而不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中国把日本报纸登载的杀中国士兵的新 闻改为杀“中国人”，是不是别有用心？各个国家在战争中，都有鼓励战士勇敢杀 敌的歼敌比赛，鼓励表扬消灭敌军多的战士。如果把这种“歼敌竞赛”说成是“杀 人竞赛”，中国军队自己也搞过“杀人竞赛”，又有什么可指责日本的。日本军官 在战场上杀死中国士兵是犯有杀人罪，那么中国军官在战场上杀死日本士兵有没有 罪呢？

 四、中国人声称日本人不肯道歉，但为什么日本肯向韩国人道歉而偏偏不肯向中国 人道歉？中国军队在朝鲜战争中入侵韩国领土，在韩国屠杀了数以万计的韩国人。 韩国因此向中国政府提出道歉要求，中国政府却概不作答。为什么中国人在指责日 本不肯道歉的同时，自己却不肯向韩国人道歉？另外韩国要求中国人停止使用“汉 城”这个侮辱性的词称呼韩国首都，为什么中国人不顾韩国人的反对坚持使用“汉 城”这个称呼？既然中国人可以不顾韩国的反对坚持使用“汉城”，为什么还要指 责日本人使用“支那”称呼中国人？

 如果不平先生能够圆满回答上面四个难题，就可以一举击破日本右派否认南京大屠 杀和不向中国道歉的理论基础，可谓爱国奇功一件。我希望不平先生可以立此大 功。

2000年2月14日写于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