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中国人开玩笑的诺贝尔

拿中国人开玩笑的诺贝尔

林思云

　中国旅法作家高行健获得2000年度诺贝尔文学奖，作为中国人，大概没有几个不感到吃惊的。尽管我本人尚未读过高行健先生的作品，不过从网人的惊讶程度来看，读过高行健先生作品的中国读者可谓寥寥无几。有人说高行健的作品在中国少有读者是因为中共当局的政治封禁，这话实在有些牵强。一部好书是不可能用政治手段封禁的，尤其是现在网络的发达，如果高行健先生的作品象金庸的小说那样受欢迎的话，早就在网上传遍了。高行健先生的作品在中国少受欢迎，并不是政治的原因，而是文化的原因。

　文学是属于艺术的一种，民族之间由于文化和传统的差距很大，所以对艺术的审美观很不相同。美国的流行歌曲排行榜第一名，到了中国未必受欢迎，相反中国流行歌曲排行榜第一名到了美国也难寻知音，这是文化审美观的差异所造成。如果让美国的音乐专家来为中国的流行歌曲排名次，其结果肯定会让中国人大吃一惊。这次诺贝尔文学奖就是外国专家用他们的审美观和价值观来评价中国文学，怎么能不让中国人吃惊呢？

　按照中国人公认的看法，中国当代最受欢迎的作家当数金庸。金庸的武侠小说不仅仅是一种文学作品，而且对中国文化也产生了相当的影响。谈起金庸小说中的人物，中国人大多都能评论几句。现在网人常见用“大侠”、“过招”等词，亦是受金庸作品的影响。

　很多书由于时代效应，可以轰动一时，但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比如前几年红极一时的《中国人在纽约》、《第三只眼》之类的书，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可是好书却能超越时代，不但不会被时间所消逝，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闪光。金庸的小说从1950年代开始，到现在已经重版了几十次，一直有广大的读者群，这说明金庸的小说已经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如果金庸先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中国对此有异议的人恐怕最少。

　金庸小说的中国味太重，是地道写给中国人看的书。外国人如果从小没有受过中国儒学文化的熏陶，很难理解金庸小说中蕴藏的中华文化的美感，极难引起外国人的共鸣，所以金庸的小说很难走出国界。鲁迅也是为中国人写文章的作家，外国人很难理解他文章中包含的中华文化的深沉，所以鲁迅也无法得诺贝尔奖。有些作家却把自己的读者放在外国人身上，写的书是给外国人看的，尽管中国人不太喜欢，在外国到是有几分市场。

　西方所谓的“汉学家”，由于缺乏对中国文化的深层和内涵的理解，只能理解一些浅薄的作品，并把这些作品作为中国文化的代表，实在让人遗憾。据网上刘再复先生的文章《西方有没有中国文学的知音》介绍，欧洲许多大学中文系也在讲授高行健的作品，把高行健的作品作为中国文化的代表向学生传授，怎么不使西方人误解中国人和中华文化呢？这些所谓西方汉学家根本不是什么中国文学的知音，而是拿西方文学的审美观来硬套中国文学，用他们的口味来胡乱评价中国文学。

　无独有偶，日本的诺贝尔文学奖也出现了怪事，在日本文坛从不见经传的大江健三郎忽然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也是惊呆了日本人。日本当代作家最有名的要数司马辽太郎，他的作品在日本极受欢迎，和中国的金庸差不多，有长盛不衰的广大读者群。走进日本的书店或图书馆满处可以看到司马辽太郎的作品，而大江健三郎的作品却很难找到。几年前我上学时大江健三郎到我们学校来演讲，我本以为日本人会蜂拥而至去听这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演讲，没想到周围的日本同学对大江健三郎十分冷漠，有几位同学还告诉我他们不喜欢大江健三郎。我很长时间一直奇怪日本人为什么对这位作为他们国家的文学最高峰代表、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这么冷漠。这次中国的高行健先生获诺贝尔文学奖，终于让我明白了那些日本人的心情。

　日本人评论诺贝尔评奖委员会不把诺贝尔文学奖授予司马辽太郎这样的知名作家，却奖予大江健三郎这样的无名作家，是拿西方人的审美观来评价东方文化。诺贝尔评奖委员评价日本文学时，根本不考虑或尊重日本人的意见和看法，用他们的价值观念代替日本的价值观念，表现出西方的专家学者们对东方文化的傲慢，甚至是一种对日本文化的亵渎。

　诺贝尔自然科学奖比较公正是公认的。其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自然科学有客观的标准，爱因斯坦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并不是几个专家看好他的论文，而是他的理论被科学实验所证实。今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俄国学者，是半导体激光器的发明者，我们今天使用的激光唱机，VCD，DVD，都使用他们发明的半导体激光器。今年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日本学者白川英树，是导电高分子的发明者，电视、电脑荧光屏的防静电涂层等技术，都是导电高分子的应用结果。这些贡献巨大的科学家获诺贝尔奖，人们当然没有异议。

　但文学却是一种艺术，没有客观的标准。所以我们对文学作品的评论，只能靠大家的评价和大家的公认，而不是靠几个所谓专家的旨意。这次评选诺贝尔文学奖的所谓“汉学家”，应该说是三流，甚至连三流都不到，因为他们连中国人喜欢什么样的文学作品都不清楚，还研究什么中国文学？这次瑞典的几个汉学家，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学霸，傲慢地基于自己的喜厌来评价中国文学，这样的诺贝尔奖除了玷污诺贝尔的英名，除了让中国人不再信任诺贝尔奖的公正性以外，还会有什么其他结果？如果金庸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会感到中国文化终于得到了世界的承认而感到自豪，可是高行健获诺贝尔文学奖，我却没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反而感到中国文化在被所谓的西方汉学家闭着眼睛瞎点评。诺贝尔的在天之灵知道这些三流专家滥发他的奖金时，不知会是什么滋味。

　上次瑞典的诺贝尔委员会把诺贝尔和平奖奖给达赖喇嘛，就是拿中国人开了一次玩笑。我对达赖喇嘛并没有任何不好的印象，对他领导的西藏独立运动也完全可以理解，我也希望汉人尊重藏人渴望独立的意愿。但对达赖喇嘛获诺贝尔和平奖，我完全不能理解。戈尔巴乔夫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确名付其实，他为结束冷战、为人类的和平作出了巨大贡献。可是达赖喇嘛为人类的和平作出了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贡献？1959年达赖喇嘛还是武装反乱，也不是什么和平请愿，不过是兵败出逃印度，与和平有什么关系？把诺贝尔和平奖奖予达赖喇嘛，真是拿中国人开玩笑。上次诺贝尔拿和平奖和中国人开玩笑，这次又拿文学奖和中国人开玩笑，我真不明白诺贝尔评委的真意到底是什么。

　诺贝尔奖的本意是奖励在某个领域贡献最卓越、可以作为某个领域的成就最高峰代表的里程碑式人物。如果瑞典的诺贝尔评奖委员会希望用诺贝尔文学奖来表彰中国文化的成就，奖励中国文学领域贡献最卓越的代表人物，就应该尊重中国人的共识，选取中国人公认的作品和作家。但这次诺贝尔评奖委员会却越俎代庖，根本不闻不问中国人的意见，代替中国人选出一位中国文学领域的最高峰人物，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我当然希望、也高兴中国人能够获得诺贝尔奖，但反感西方人根本不考虑中国人的审美观和价值观，仅凭他们自己的个人喜好来乱发诺贝尔奖的傲慢。从今以后诺贝尔奖在中国人心中，更确切地说是在广大非欧罗巴文化圈的人们心中，将不再那么沉重。

　以上的文章如有对高行健先生的不敬之处，敬请原谅。

　

2000年10月13日写于日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