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民主的理解 回复张三一言
林思云
张三一言先生“『民主万能』是假货”一文写得很好，读后很受启发，不过我感到张三先
生好像有些误解我写《并非万能的民主》这篇文章的本意，大概是我没有把自己的观点
交待清楚。
尽管民主主义存在很多问题，也存在很多缺陷，但这些都不应该成为反对中国搞民主的
理由。因为民主主义固然缺陷不少，也很难说公正和正义，但其它的主义或制度和民主
主义相比，缺陷更多，更不公正。在目前的情况下，中国的最好选择也只能是民主主义。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我们也不应该因为提倡民主主义，就遮掩包藏民主主义的缺陷问
题，更不能认为揭露民主主义的问题就是反对民主主义。我们越了解民主主义的缺陷，
才能越理解民主主义的可贵之处。只谈民主的优点，不谈民主的缺点，必然会造成人们
对民主的期望值过高，甚至对民主神圣化，把民主当作一种神来崇拜。我非常欣赏先生
的一段话：『视民主为绝对好东西者是专制思想，视民主为相对好东西者是民主思想』。
我认为民主的最大可贵之处，也就是允许我们每个人发表个人的独自意见，尊重每个人。
但我们享受自由发表意见的同时，也必须给别人自由发表意见的机会，尊重别人与我们
的不同意见。民主不能被独占，只能被共享。民主之所以受人们欢迎，是因为民主允许
别人对民主进行批评，而独裁则不允许别人对独裁进行批评。
但我感到似乎一些中国人对民主的理解有问题。民主主义诞生于欧洲，中国历史从来没
有过民主，所以中国人对民主的理解和欧美人的理解出现偏差，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从字面来看，democracy这个词，demo-是“民众”之意，-cracy是“统治”之意，所以
democracy翻成中文的意思应该是“民众统治”。现在我们把democracy翻成“民主”，使
不少人望文生义，以为“民主”是要让作奴隶的人民翻身当家作主，把“民主”看成是
一种为人民求独立、求解放的号召，看成是伸张正义的代名词。这样的理解，就不知不
觉把“民主”过于拔高，对民主主义提出超过其本身内涵的要求。
民主主义的基本原则，用俗话说就是“少数服从多数”，乍看上去，这个原则非常简单和
容易实施，只要进行投票表决，采纳多数人的意见即可。但如果真正把民主的原则应用
于社会实践，就会遇到许多棘手的难题，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少数”与“多数”的相对
性。特别是在国际问题上，民主主义几乎是无能为力。
大部分美国人支持出兵南斯拉夫，而大部分中国人反对出兵南斯拉夫，中国人的人数比
美国多，按照民主的“少数服从多数”原则，毫无疑问应该是少数的美国人应该服从多
数的中国人的意见，可是这样的民主能成立吗？如果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人数原则
建立一个世界联合国，那么人口多的国家理应得到较多的席位，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
中国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轻易否决他国的议案。如果联合国按照国家原则，每个国家给一
个席位，那么假如印度分成500个国家，在联合国就拥有500个席位，那么联合国就被印
度人把持了。如果联合国按照民族原则，一个民族给一个席位，那么美国这样的移民国
家有几百个民族，这样联合国不又被美国人把持了？
所以民主主义的原则，在国际社会中几乎无法实施，我们不可能指望在国际社会中出现
民主的裁决机构，亦不能靠民主的方法来解决国际间的冲突。比如美国出兵南斯拉夫，
并不是美国人不讲民主，而是国际社会中没有民主可讲。
先暂时谈这么多。
2000年11月9日写于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