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正义和他们的正义
林思云
不久前的那个日子,2001年9月11日,人们熟悉的好莱坞大片中的爆炸场面,出
现在新闻节目的电视屏幕上。一架飞机撞到纽约的世界贸易中心大厦上,又有第二
架飞机再次撞向世贸大厦,巨大的焰火,巨大的爆炸声,人们在惊呼:“Oh,My
God”,有人还脱口喊出:“Pearl Harbor”。
这仿佛是60年前历史的重新再现,美国再次遭遇“珍珠港”。布什总统表明了美国
的姿态:“这已经超过了恐怖主义的范围,这是对美国的宣战。”可是美国的宣战
却找不到的对手,让布什总统有点尴尬。
人们纷纷在问:“是谁?是什么人干的?他们为什么这样仇恨美国,为什么要杀害
无罪无辜的一般平民?”布什总统回答说:“这次恐怖主义袭击是对自由和民主的
挑战,它不仅仅是对美国,而且是对世界上所有爱好自由和民主人们的挑战。"“这
是正义与邪恶的历史斗争,正义最后终将取得胜利。”布什总统的推理多么简单:
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美国代表正义,恐怖主义分子代表邪恶,正义终将战
胜邪恶。
美国人愤怒了:这些没有人性的恐怖主义分子,无差别地杀害无罪无辜的平民。美
国要报复,要复仇。人们回忆起不久前的好莱坞新片《珍珠港》里的场面:在珍珠
港惨遭突然袭击后,美军向日本送出复仇的飞机,复仇的炸弹投到了东京,,,。
看到这里观众不免会产生一个疑问:尽管日本是突然袭击,但日本飞机没有把炸弹
投向美国的城市,而是投向美国的军舰,基本上还能满足所谓“战争不杀平民”的
标准。可是作为报复的美国飞机,却把炸弹投向东京,投向一般的日本平民。
不管怎么说,美国人总是自信他们是最人道的。当人们问起美国为什么不把原子弹
投向日本的军舰,投向日本的兵营时,美国解释说:“那是为了减少美国士兵的生
命损失。”为了减少自己军人的损失,可以成为无差别屠杀别国平民的理由,这是
美国式人道主义的原点。美国对本国士兵的确非常人道,美国研制出各种高精度制
导武器,让士兵可以安全地坐在遥远的后方,象玩耍游戏机一样,嘴里嚼着巧克
力,轻松按几下操纵杆,就把对手送进了地狱。这真是哪国士兵都羡慕不已的“人
道主义”战术。
不知美国人想过没有,美军爱惜本国士兵生命的人道主义战术,却是对交战敌国的
最大不人道。士兵用枪口瞄准敌人的时候,总可以判断出对方是军人还是平民,他
可以击毙一座大楼里的士兵,而不伤害躲在大楼里的平民。可是冷血的精确制导炸
弹没有判断军人和平民的能力,一颗导弹过去,大楼里士兵和平民一齐丧命。更糟
糕的是很多情况下导弹还要出现“误炸”,在海湾战争和波黑战争期间,几乎每天
都有导弹“误炸”的报道,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死于美军精确制导炸弹的“误
炸”。中国大使馆的“误炸”,不也是美式人道主义战术的战果吗?尽管美国不停
强调打仗时不伤害无辜的平民百姓,可是美军爱惜本国士兵生命的人道主义战术,
却要让她的敌人付出更多平民的生命。
美国政府已经明言美国要报复,战机已经挂满炸弹,就等待布什总统的一声令下,
各种炸弹导弹就会洪水般地飞向阿富汗,也许还有其它地方。空袭是美军最常用的
报复战术,在美国的报复战中,将会有多少无辜无罪的阿拉伯平民,死于美军的报
复轰炸中,无人可以预测。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咎由自取,就象日本遭原子弹轰炸
一样,谁让你们先对美国发起挑衅?
也许对敌人本来就不需要讲人道,宋襄公之仁不是历史的笑料吗?但你对敌人不需
要讲人道的话,又何必谴责敌人不讲人道呢。阿拉伯恐怖主义分子杀死美国平民,
固然谈不上人道,可是美国为此而向阿拉伯国家发起军事报复,又怎样才能与“人
道”二字挂钩?
就在阿拉伯恐怖主义分子发起“炸楼”的前几天,一颗以色列发射的精确制导炸
弹,当然是美国造,飞进了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第二号领导人的办公室,当场炸死了
他。这算不算卑鄙的暗杀行为,算不算恐怖主义行动?冷血的导弹杀人,与热血的
自杀飞机杀人,它们的区别又在哪里?
假设阿拉伯人可以这样推理:阿拉伯人遭到恐怖主义攻击,领导人被杀,阿拉伯人
要报复。阿拉伯不仅要惩罚当事犯,还要惩罚当事犯的支持者。当事犯是以色列,
美国是以色列的支持者,所以阿拉伯人有权对进行美国正当的报复。现在美国不正
准备用同样的“正当理由”对阿拉伯人进行报复吗?
“请不要用恐怖主义分子这个词,他们不是恐怖主义分子,他们是圣战的殉教
者。”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一位27岁的阿拉伯青年对记者这样说。该青年是“神
之党”组织下殉教部队的一员,他说:“为圣战而死,早先加入殉教者行列的人是
很让人羡慕的。”劫持美国飞机自杀攻击的19名劫机犯,就暂且叫他们劫机犯吧,
大致与这位黎巴嫩青年持同样的想法。
我们一般所谓的犯罪,杀人、抢劫、强奸等,都是为了金钱、肉欲等个人私利而损
害他人利益的行为。前些年中国发生了一些劫机事件,劫机者也是为了逃往自由世
界的个人私利。如果一个人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放弃了个人的私利,甚至放弃了
自己的生命,说他是罪犯,总有让人难于理解的地方。前些时候看过一部美国电
影,主人公带着原子弹飞向一个正在接近地球的巨大陨石,主人公引爆了原子弹,
把自己和陨石一起化为灰烬,拯救了人类。驾着飞机冲向美国摩天楼的阿拉伯恐怖
主义分子,驾着飞机冲向美国军舰的日本神风敢死队员,不也是希望牺牲自己的生
命,来拯救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吗?他们献身的心理,与这部美国影片中那个为人类
献身的英雄,难道又有什么区别吗?
自杀炸楼的恐怖主义分子是罪犯,还是英雄?美国人认为他们是罪犯,伊斯兰信徒
却认为他们是殉教者,是英雄。1906年朝鲜被迫成为日本的保护国后,朝鲜首任统
监伊藤博文被朝鲜爱国者安重根在哈尔滨车站开枪打死。日本人认为安重根是搞暗
杀的恐怖主义罪犯,而韩国人、朝鲜人却认为安重根是反抗日本殖民统治的民族英
雄,在这个问题,日本人永远不能说服朝鲜人,当然朝鲜人也永远不能说服日本
人。尽管不是所有的阿拉伯人都赞成恐怖主义行为,但也没有多少阿拉伯人认为
“炸楼”的极端主义分子是“罪犯”。美国有美国的正义,阿拉伯有阿拉伯的正
义,这是两根平行线,找不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相交点。
在很早以前,一个奴隶杀害了奴隶主吃奶的儿子,奴隶主愤怒地说:“你看,他是
多么的凶残,多么没有人性,竟然杀害一个无罪无辜的婴儿。”奴隶们却高兴地
说:“那是你罪有应得的报应。”奴隶主有奴隶主的正义,奴隶有奴隶的正义。美
国炸楼事件后,电视画面上出现巴勒斯坦人欢天喜地的场面,好像是远古奴隶时代
故事的回光折返。
在统治者或强者的正义中,暗杀是卑鄙的,恐怖活动是可耻的。统治者有警察,有
监狱,可以把反抗者抓起来,审判,监禁。他可以坦然地说:“我只是把那些人关
起来,我没有杀人,我是讲人道的。”而被统治者没有警察,没有监狱,他们反抗
统治者的唯一方法就是“杀人”。美国总统布什认为恐怖组织领导人拉登有罪,他
有能力“人道”地把拉登抓起来,送上法庭审判;可是如果拉登认为布什有罪,他
可能“人道”地把布什送上法庭吗?作为弱者的拉登,反抗布什的方法,除了“杀
人”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从古到今,弱者反抗强者,被统治者反抗统治者,其手段多数是偷偷摸摸的,也是
恐怖的和卑鄙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公元前229年,濒临亡
国的燕国为了对抗强大秦国的侵略,不得不采取恐怖主义手段,派出荆轲这样的壮
士,按现在的标准就是恐怖主义分子,去搞暗杀秦王的恐怖活动。二十世纪最有名
的恐怖主义活动,发生在1914年6月,一个反抗奥匈帝国统治的塞尔维亚急进组织
的青年成员普林西普,出于复仇的心理,向奥匈帝国王储裴迪南大公开枪,引发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
电波带着布什总统的声音,飞过大洋的彼岸:“野蛮人,,,”,:“野蛮人”这
个词听起来多少有些刺耳。中国曾经也是恐怖主义活动盛行的“野蛮人国家”,广
东平英团、上海小刀会、北京义和团,那些年代里中国曾自发地出现过很多反西方
的民间团体组织。这些组织都是搞恐怖主义的,不管男女老少、军人平民,看见碧
眼金发的洋人就杀,甚至一些长得像西人的匈奴后代也成了刀下冤鬼。那些喊着
“刀枪不入”拳经,抱着大刀冲向洋枪洋炮的义和团师兄弟们,不正是念着可兰经
撞向美国大厦的阿拉伯恐怖主义分子的“老前辈”吗?如果义和团的年代有飞机的
话,谁又敢说不会有几个激忿的义和团师傅,会劫机冲撞纽约的帝国大厦?
要谈起恐怖主义,阿拉伯比中国落后100年,我们的前辈在100年前就做了他们现
在正在做的事。义和团无差别地杀洋人、烧教堂、炸使馆,其恐怖主义的程度和规
模,比今天的阿拉伯恐怖主义分子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的西方人也被义和团
见人就杀的野蛮非人道行为震惊、激怒了,一位西方记者惊叹:“在那里,我看到
了地狱。”当年的西方国家政府异口同声地发表谴责:义和团是落后的野蛮人向进
步的西方文明发起挑战。为了捍卫进步的西方文明,他们组成了八国联军,共同铲
除消灭中国的恐怖主义分子。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后,树立了一个纪念碑,叫做“公
理战胜纪念碑”,意在警示后人:公理战胜了邪恶,文明战胜了野蛮。
现在,美国和她的盟国们,又异口同声地谴责:阿拉伯恐怖主义分子,向西方的民
主和自由进行挑战。为了捍卫自由和民主,美国和其盟国组成21世纪的新八国联
军,正准备进军阿富汗和其它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要彻底消灭一切恐怖主义分子
和他们的支持者。历史在惊人地再现。
当年日本侵占中国的东三省,海内外的中国人无不义愤填膺;而现在美国支持下的
以色列占领巴勒斯坦,同一民族的阿拉伯国家人民为此的悲愤程度,不会亚于中国
人当年痛失东三省的悲愤程度吧。如果当年有几个过激的中国人,劫持日本飞机到
东京自爆杀死杀伤日本几千平民的话,又会有多少中国人认为那是可耻的、非人道
的恐怖主义行为呢?让我们回忆一下当年中国东三省被外族侵占时中国人的心情
吧,如果你能理解那时中国人的悲愤,也许会对现在阿拉伯人对巴勒斯坦被外族侵
占的悲愤,对阿拉伯恐怖主义的过激行为,产生一点点的理解。
你要去摘小鸟的鸟巢,它都要和你拼命,何况是人呢?所以到了国家存亡的紧急时
代,人们容易失去理性,难免会出现各种极端主义想法。美军一贯反对自杀进攻,
当珍珠港被炸后,美军冒险空袭东京,虽然不是必死的自杀攻击,也是九死一生的
半自杀攻击。100年前中国处于国家存亡的危机时代,义和团等极端主义思潮和团
体泛滥,也是很自然的事。现在巴勒斯坦正处于国家存亡的危机时代,出现各种极
端主义思潮和团体,甚至可以说是历史的必然。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凡是恐怖主义活动,几乎都与民族的独立与主权
有关。俄国有车臣独立武装,英国有爱尔兰共和军,中国也有疆独分子。如果俄国
让车臣独立了,车臣的恐怖主义者还会肇事吗?如果英国让北爱尔兰独立了,爱尔
兰共和军还会肇事吗?如果中国让新疆独立了,疆独分子还会肇事吗?同样如果美
国让巴勒斯坦独立了,伊斯兰恐怖主义分子还会肇事吗?所以美国解决伊斯兰恐怖
主义活动的关键还在巴勒斯坦问题上。如果美国本着公正的态度解决了巴勒斯坦问
题,伊斯兰恐怖主义活动就会不攻自灭。然而如果美国试图用武力,试图用斩尽杀
绝的“三光政策”来解决伊斯兰恐怖主义,将是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件愚行。
应该也谈谈那个传奇式的伊斯兰恐怖主义组织领袖拉登。拉登出生于沙特阿拉伯的
一个亿万富翁的家庭,他本来可以悠悠享受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舒适奢侈生活。
1979年苏联出兵阿富汗,很多阿拉伯国家的热血青年来到阿富汗,作为志愿军与苏
联人作战。22岁的拉登也来到了阿富汗战场,由于他的特殊身份和作战勇敢,很快
使他成为抗苏游击队的领袖人物之一。当时美国支持拉登和他的游击队,为他们提
供武器和进行训练,那是拉登与美国的蜜月年代。
海湾战争后,拉登回到沙特阿拉伯。他看到驻留沙特阿拉伯的美军士兵大摇大摆地
走在街上,那些身穿短裤背心的美国女兵,更让不少伊斯兰信徒感到是对他们信仰
的污辱。让外国军队进驻自己的国土,甚至在伊斯兰教徒的圣地麦加,使拉登和一
些激进的伊斯兰信徒气愤了,他们开始指责沙特政府的“堕落”和“卖国”,结果
拉登和他的同志被沙特政府剥夺了国籍,他先是跑到与沙特隔海相望的苏丹,在那
里呆不下去后,又跑回到他以前的故地阿富汗。
如果科学家发明了时间控制机,可以把时钟拨回到100年前,我们看看那时的中
国。你看到自己的土地上昂首而过的洋人,看到高悬各国洋旗的外国军舰和兵营,
难道不会产生与拉登一样的耻辱感与悲愤吗?那时激进的中国人指责清政府让外国
人驻军是“卖国”,而现在激进的阿拉伯人也同样指责他们的政府让外国驻军是
“卖国”。如果100年前,有一个中国人出来号召大家起来推翻卖国的清政府,赶
走洋人,他在中国老百姓心中必然成为英雄。而现在的拉登就是这样的人物,他号
召伊斯兰教徒们起来推翻卖国政府,赶走异教徒,他成为阿拉伯老百姓心中的英
雄。尽管除了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外,各阿拉伯国家政府都反对拉登和他的激进组
织,但他在世界各地的阿拉伯人伊斯兰教徒中,却到处可以找到同志和朋友。
一些西方国家媒体把遍布世界的伊斯兰恐怖主义组织和支持者,与遍布世界的贩毒
组织相提并论。这样的观点有欠公正。参加贩毒组织的人不过是为了金钱,做“冒
大险,赚大钱”的生意。但参加伊斯兰恐怖主义组织的人不但赚不到钱,还要搭上
自己的性命。恐怖主义组织的人与贩毒组织的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不应该把他
们相提并论。其实所谓的恐怖主义组织,就是极端的爱国主义组织,他们之所以能
在世界各地找到同志和朋友,都是建立在“爱国”这个共同的思想基础上。把恐怖
主义组织描述成一群恶人的组织,是西方新闻媒体的杰作,就像当年他们把共产主
义者描述为一群恶人团体一样。平心而论,恐怖主义者其实是一批爱国爱得太深的
家伙,“爱太深了就要变成恨”。
再回到拉登的故事吧。拉登与美国共同抵抗阿富汗苏军的时候,拉登曾要求美国人
公平解决巴勒斯坦问题,美国人说:“现在大敌当前,我们要团结一致对付俄国
人,等苏军撤出阿富汗后,一定解决巴勒斯坦问题。”可是苏军撤走后,美国人并
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
在美苏争霸时代,美国为了抗衡俄国,在巴勒斯坦问题上有顾虑,可以得到阿拉伯
人一定的理解。可是苏联解体后,唯一的超大国美国完全可以毫无顾虑地解决巴勒
斯坦问题,但美国却没有这么做。克林顿时代,美国尽管偏袒以色列,但还在巴勒
斯坦问题上进行一些调停。可是进入布什时代,连表面上的调停也没有了,放任以
色列的所作所为。阿拉伯人气愤了:“美国一味包庇以色列,根本就不想解决巴勒
斯坦问题。美国是阿拉伯人的敌人”。
据说拉登在世界上50多个国家,都有其支持者和支持团体。拉登为什么有这么大的
影响力?为什么有这么多支持者和同情者?西方的新闻媒体往往一笔代过。其实是
美国的巴勒斯坦政策,帮助拉登在世界各地找到了有共同义愤情感的朋友。
“九一一”恐怖事件使美国人有点失去理性,“进攻”,“报复”,“不惜一切手
段解决恐怖主义”的论调泛滥。可是美国人应该记得,越南问题上,美国曾经迷信
过武力,以为以美国的压倒性军事优势,对付一小股越南解放军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了美国决策人的错误,最后美国灰溜溜地撤出越南的时候,那
些最初喧嚣武力决定论者,并未作过认真的反省。苏联人也曾迷信过武力,以为以
苏军的强悍,一出兵就可以轻而易举打垮阿富汗游击队,可是最后他们也灰溜溜地
撤出了阿富汗。
美国这次能靠武力解决恐怖主义吗?有不少人持这样的幻想。美国也许可以杀死拉
丁,也可能擒获拉登,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拉登、第三个拉登?甚至是
“一个拉登倒下去,千百个拉登站起来。”美国向恐怖主义者宣战,向他们发起武
装进攻,其结果说不定会引来更多更激烈的恐怖主义报复。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随着科技的发展,恐怖主义的水平也越来越高。如果有
一天(这一天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伊斯兰恐怖主义分子制造出,或者偷窃到一
个原子弹,在纽约引爆炸死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美国平民,美国怎么报复呢?杀
光所有的阿拉伯人吗?最后美国人也许会感叹希特勒的种族灭绝政策有先见之明。
当然不是所有的阿拉伯人都支持伊斯兰恐怖主义者的过激行动,这就像不是所有的
中国人都支持义和团杀洋人一样。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大部分中国人对义和团的
评价并不高,主张用和平理性的方法解决与外国争纷是中国的主流。同样,大部分
阿拉伯人对伊斯兰恐怖主义者的评价也不是很高,主张用和平理性的方法解决问题
也是阿拉伯社会的主流。但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义和团和伊斯兰恐怖主义组织都
表现出“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无人能否认他们的爱国激情不是真诚的。所以总
会有一部分人会被他们的爱国热忱所感动,加入他们的行列。爱国主义和恐怖主义
是孪生兄弟。
患健忘症的人总是多数。中国现在摆脱了奴隶的地位,尽管还没有当上奴隶主,中
国的正义已开始从奴隶的正义滑向奴隶主的正义,开始谴责恐怖主义。如果中国现
在还是象百年前那样,没有主权的完整,尽受外国列强的欺压和凌辱,中国民间的
义和团式极端反外仇外组织就不会消失,说不定这次自杀爆炸美国大厦的就会是中
国的现代义和团。
中国现在有了独立和主权,被强占的香港也回归了,让中国人感到扬眉吐气的心
境。但我们不要忘记,“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受苦人”,他们还在争取我们已经
争取到的独立和主权,他们正在经受我们曾经受过的愤怒和痛苦。阿拉伯恐怖主义
组织,更确切地说,应该称他们极端爱国主义分子。他们制造的恐怖主义事件,又
不免让我们回想起那个不堪回首的时代。
有不少中国人,包括我自己,崇拜美国的发达科技文化,欣赏美国的自由生活方
式,喜欢看美国的好莱坞电影,,,也为这次美国恐怖事件中丧生的不幸人们感到
哀伤。我喜欢美国,但我仍然不能认为美国的正义可以代表全体人类的正义,不能
认为美国在这次恐怖事件中具有绝对的正义,具有正当报复的天然权利。我们有我
们的正义,他们有他们的正义。
2001年9月21日写于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