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是金，失败也是金

 ---- 答复芦笛先生

林思云


 我那个《后来人》还是在老芦的《过错》之后栽培出来的。老芦为老美献出万拜特美言，我 也乘势为阿伯拉爷美言几句。民主社会的最大特征就是没有“言论一边倒”，现在舆论界有向 老美一边倒的倾向，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有必要从正面谈谈拉爷和他的战士们，这也是保证 民主机制的正常运转嘛。有人以为把拉爷批倒批臭才是捍卫民主，这其实才是地道的非民主 文革遗风。

 纵观老芦五条质问，似乎本质都是一个，所以本人斗胆将老芦的五条质问压缩为一条：“革命 的结果未必都是正面的，那么革命还该不该搞？搞革命是对还是错？”以下就本人独断合五 为一的老芦质问，谈谈自己的看法。

 老芦记忆超人，还记得几十年前的南韩李承晚，南越阮文绍，古巴巴蒂斯塔，这些人对于现 在的新生代来说都是一问百不知的历史人物。可是老芦偏偏忘了最近的俄国叶利钦。几十年 前北韩、越南、古巴的社会主义革命的确没有给人民带来民主乐园，可是最近俄国的资本主 义革命又给俄国人带来什么幸福生活？

 世间有许多妙手回春的良医能治好人们的肉体病，但也有不少先知哲人自以为高明，试图开 药方给人们治疗社会病。其中还有不少大观园里胡大夫那样的虎狼医，尽给人们开狠药猛汤 的偏方。这些先哲把自己的药方吹得神乎其神，什么“必然的结果”、“一定会实现”等豪言 壮语，说得人们不得不信。我倒很佩服俄国人的勇气，早先服用极左布尔什维克开出的狠药， 搞一步到位的共产化；近来又喝下极右布尔乔亚开出的猛汤，搞一夜资本主义化的休克疗法。 先哲的狠药猛汤搞得俄国人体质大衰，叶利钦样的猛壮俄国，瘦弱成普金的模样。

 人会得病，国家也会得病。国家病多半是腐败病，一伙当权者把国家作为私物，为了自己的 贪心肉欲，为所欲为地搜刮百姓，搞得百姓怨声载道，官逼民反。人类历史上这么多的革命， 都是给腐败的当权者给逼出来的。人们革命时，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这 样的社会腐败，难道不是我们的社会体制有问题吗？所以革命总是同时伴随着剧烈震荡的社 会变革。

 社会变革怎么搞？一般老百姓不知所措，只好请先知哲人们给开个药方。先哲的药方开得好 了，社会变革成功；先哲的药方开得糟了，社会变革失败，革命和变革的成功与否，全仰仗 先哲的药方是否灵验。

 可是话又要说回来，即使是治肉体病的药方，也要经过临床“人体试验”，才能验证其药是否 真的象理论上所说那样灵验。新药的临床“人体试验”成功，被试的病人康复；新药的临床 “人体试验”失败，被试的病人丧命。其实新药临床试验失败治死人的例子，倒是更多于成 功的例子，只是人们成功后就大吹特吹，失败后就闭口不谈，给人们造成新药必灵的错觉。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感谢那些拿自己肉体作临床试验的人，他们为医学的发展作出了 特殊的贡献。

 同样先哲们开出的治疗国家病、社会病的药方，也要经过临床的“人体试验”，才能验证其药 是否真的灵验。不过国家病的临床试验是拿整个国家做试验，试验成功，国家跃进；试验失 败，国家衰败，甚至灭亡。北鲜、越南、古巴的共产主义试验失败，同时告诉其他国家，此 药方不但不灵，反而还有很大的副作用。人们从他们的失败那里学到了经验，不会有人再去 搞共产化。

 对于北鲜、越南、古巴这些进行共产化试验的国家来说，革命是搞糟了，但对于整个人类来 说，他们的革命还是搞好了，因为没有他们的失败，我们就不会知道共产主义大力丸的副作 用到底有多大，他们以自己的痛苦经历告诉我们一个反面的真理。北鲜、越南、古巴的共产 主义革命和试验，对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应该说作出了不应忽视的贡献。

 当年一夜资本主义化的休克疗法出笼时，被先哲们吹嘘的出神入化，他们说此剂休克汤一喝 就灵，服用后俄国会立即精神焕发，抖擞富强。我们翻阅一下10年前先哲们对于休克疗法的 论述，就会发现他们的理由是那么完整，他们的论证又是那么充分，不由得俄国人不信，于 是一扬脖子喝下了休克猛汤。俄国人服药后的结果怎样大家都很明白，中国人也从俄国人那 里学来教训，世上不会再有人去喝一夜资本主义化的休克猛汤了。

 健康的人不去吃药，健康的国家也不会盲目乱试没有经过验证的社会改革。可是对于那些病 重的、甚至病入膏肓的国家，人们出于急于尽快治好病的急情，不免要有病乱投医，乱试没 有经过验证的社会改革药方。越是胆大的、性急的病人，越容易尝试激烈的狠药猛汤偏方。 狠药猛汤的休克疗法，有可能使病人不但没有治好老毛病，还搞出一身新的毛病。但总会有 胆大的人出来以身试法，这也是人之常情。

 尽管有些新药的临床“人体试验”失败，试尝新药的病人丧命，但搞试验医生们的本意都是 好的，他们并不想治死人；同样尽管有些革命的“国家试验”失败，搞革命的国家变得一团 糟，但搞革命的领袖们本意也都是好的，他们并不想把国家搞遭。革命的成败与否，很大程 度上取决于运气或天命，所以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以成败论英雄。

 从整个人类历史的角度看，任何革命都是有意义的，也是有必要的。成功可以给我们带来经 验，失败也会给我们带来教训。现在阿拉伯国家身患重病，所以阿拉伯世界出现一批革命家， 试图为这些国家开方治病，也是情理中的事。以前埃及的纳赛尔搞泛阿拉伯主义革命的尝试， 失败了，现在拉登等人又开始搞泛伊斯兰主义革命的试尝。如果拉登的革命成功，说明伊斯 兰原教旨主义是伊斯兰国家救国治病的一剂良药，其他国家会纷纷效仿其经验；如果拉登的 革命失败，也说明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不能为伊斯兰国家救国治病，其他国家也会接受其教训， 不会有人再搞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因此拉登等人的革命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有试尝的 必要和正面的意义。所以说：成功是金，失败也是金。

 有人说：现在各国都反对拉登，所以他们必然失败。但历史却并非这么简单。1917年俄国布 尔什维克革命成功后，当时除了全世界的无产阶级外，各国的政府都一致反对苏联，列强们 联手起来孤立苏联，干涉苏联内政，出钱出枪支持苏联内部的反叛势力白军与苏联红军作战。 这与现在拉登等人搞伊斯兰革命的情形何其相似：除了全世界的伊斯兰信徒外，各国的政府 都一致反对拉登，西方各国联手起来打击拉登，干涉阿富汗内政，出钱出枪支持阿富汗内部 的反叛势力北部同盟与塔利班作战。

 新成立的苏联虽然在世界上异常孤立，但苏联并没有被强大的外部势力打倒，他们打败了西 方支持的白军，建成了强大的国家，二战后苏联的革命输出几乎使世界红了半边天，在人类 历史上留下震撼人心的一页。在苏联刚成立的弱小孤立年代，又有几位先哲预测出几十年后 苏联会成为遮挡半边天的超级大国？拉登等人搞的伊斯兰革命虽然还弱小孤立，可是谁又能 完全否定伊斯兰革命不会象当年共产主义革命一样烧红地球的一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得人心者得天下，有那么多人举着拉登画像喊万岁，拉登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 生物的进化是以万年为单位的，人类的进化恐怕也还将要经历万年单位的漫长里程。我们现 在搞一场为期几年、几十年的革命，对于以万年为单位的漫长人类历程来说，不过是弹指一 挥间的事。未来的人类将再经过无数的革命试验，也要经历无数的失败，最后找出一剂治疗 人类社会病的良方好药。人类社会总有一天会接近理想社会的终点站。

2001年11月7日写于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