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板戏和京剧现代化
林思云
一位日本朋友谈到他去中国看京剧，他说现在中国看京剧的几乎都是外国人，京剧在中国已经失去生存的生命力。的确，京剧不仅在中国城市已经找不到观众，就是文化比较落后的农村，传统戏剧也越来越不受欢迎。当前开着大棚车下乡到农村演出的“大棚车剧团”，受欢迎的节目都是现代歌舞表演，甚至脱衣舞也在农村大受欢迎，以至于不久前中国文化部和公安部联合发出通知，禁止在农村进行脱衣舞等色情歌舞表演。
京剧被称为中国的“国剧”，京剧在中国的“死去”不能不让人惋惜。曾经盛极一时的京剧之所以会走向死亡，其原因大致有三个：第一是内容陈旧，全是旧时代的帝王将相和才子佳人，与现代生活脱节；第二是表演的节奏太慢，与现代快节奏的生活不合拍；第三是唱腔和伴奏太单调，缺乏西洋乐队那样的感染力和震撼气势。
电影、电视剧等新兴大众艺术出现后，直逼京剧等传统戏剧的生存空间。京剧如果不进行“现代化”的改造，就难免逃脱“死亡”的命运。毛泽东很早就看到这个问题，他在1959年说“京剧不改革，没人要看，至少青年人不看。”1963年江青开始负责京剧的现代化改革，她针对传统京剧的问题，大胆进行改革：第一、把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陈腐内容改为现代人物和时代情节；第二、加快表演节奏，江青搞的现代京剧的表演节奏完全是电影的节奏，其剧情发展速度比现在的电视剧还快；第三、引进西洋交响乐团为京剧伴奏，大大凸现了表演的气势。江青甚至把纯西洋的芭蕾舞改编成中国戏剧，更是一个大胆的尝试。
从纯艺术的角度来看，江青搞的京剧现代化还是很有意义的，也是成功的。现在不少人有一种偏见，认为样板戏是没有艺术价值的“高大全”公式化政治戏剧。其实新编的京剧样板戏在当时还是颇受老百姓欢迎的，甚至样板戏在今天也还有一定的生命力。现在卡拉OK歌厅里面都少不了样板戏的唱段，而传统京剧的唱段就几乎找不到了。经过文革的一代人，大家多少都能唱几嗓子样板戏中的京剧唱腔，对京剧还有一点了解。而现在的年轻人对京剧就一无所知了，很少看到会唱京剧唱腔的年轻人。
传统京剧在文革前还有一定的观众，但是文革后人们已经习惯了样板戏这样的现代京剧表演方式，再回过头让他们看传统京剧那样慢吞吞的表演，单调的唱腔和伴奏，就实在无法忍受了。所以尽管文革后传统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京剧重返舞台，却再也无法找回以往的观众了。可以说样板戏某种程度上加速了传统京剧的死亡速度。
文革后出于政治原因，人们不仅把江青等搞的新编现代京剧“一棒打死”，甚至连京剧的现代化改革也全盘否定了，再没有人提出搞京剧现代化，这是很让人遗憾的。传统京剧由于本身的原因，不大刀阔斧地改革就难于使其在现代社会生存下去。可是文革后京剧停止了现代化改革的尝试，一直抱着传统不放，这就造成了今天京剧走向死亡的悲剧。
2004年2月3日写于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