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什么是道德――和人权宣言先生谈谈我的看法

林思云


 人权先生在下面的帖子中提出了一个极其深层的问题,这就是对人类社会的基本法则“道德”产生怀疑,我觉得这样的怀疑是很有价值的。这个问题看上去简单,但却是最难讲清楚的问题,就象“1+1=2”是最简单的算式,反而却是最难证明的。

 这个问题本来应该请哲学家来回答,这里我“打肿腿充胖子”,试着回答一番,请读者诸兄不要见笑了。



 道德是什么呢?我们从小被灌输了很多道德概念:不能偷,不能抢,不能杀人。如果你问:“为什么不能偷不能抢”,他们往往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 老鼠偷鸡蛋,它从不认为“偷”有什么不道德;狼吃羊,它也从不会认为“杀”是一件残忍的事。看来“道德”是人类独有的东西。人为什么要讲“道德”呢?这还要从人类社会的起源说起。

 我们经常的电视屏幕上看到:一头狮子冲入几千头野牛的牛群,如入无牛之境,野牛们各自逃命,谁也不管谁,结果终于有一头野牛被狮子捕获吃了,其他野牛在旁边庆幸自己的逃脱。为什么几千头野牛打不过一头狮子,这是因为野牛不团结,是一盘散沙自己顾自己,所以才有这样的结果。如果野牛团结起来,狮子来了大家一起和狮子拼命,那么狮子即使咬死一头野牛,它自己也会被别的野牛踩死。如果遇到这样团结的牛群,狮子肯定不敢来冒犯的。

 人类就是首先明白“团结就是力量”道理的动物,所以人战胜了一切凶猛的动物成为世界的主人。为什么野牛那么笨,它们就明白不了“团结就是力量”的道理呢?与其说野牛笨,不如说野牛战胜不了自身的本能,这就是动物的“自私自利”本能。

 “团结就是力量”的道理说起来简单,要是想把它付诸实践,首先需要克服自身的“自私自利”本能。比如一头狮子冲入人群要吃人,人群团结起来和狮子奋战,显然冲在最前面和狮子搏斗的那个人最危险,不被狮子咬死,也要重伤,而冲在后面的人就安全多了。如果一群人都很“聪明”,都希望别人冲在前面送死,自己在后面坐享胜利成果的话,那么这群人就不会有一个人冲出去和狮子搏斗,这群人也就摆脱不了被狮子一个一个吃掉的命运。

 冲在最前面和狮子搏斗的人,他决定牺牲自己,保全大家,这是一个违反动物“自私自利”本能的自我牺牲精神。由于人类先天的“自私自利”本能,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勇于自我牺牲,因此我们把愿意为大家牺牲自我的人称为“英雄”,而把只顾自己,躲在后面安全地方的人称为“懦夫”。显然一群人中的“英雄”越多,他们就越强大;而一群人中的“懦夫”越多,他们就越弱小。

 这里就引出来“道德”问题了。人类的道德,不管哪个国家和民族,都有一个基本原则:为了大家自我牺牲的事情,就是“道德”的,这样的事情值得我们称赞和学习;而只顾自己的自私自利事情,就是“不道德”的,这样的事情我们应该谴责和抵制。比如你看到一个杀人犯在杀人,你冒着生命危险冲上去和杀人犯搏斗,人们会称赞你道德高尚;而如果你看到一个杀人犯在杀人,你贪生怕死跑开很远,人们就会批评你道德不够。

 上述可以看出,“道德”对于人类社会的形成是极端重要的。如果一群人不讲道德,随便什么事情都行,想杀人就杀人,想抢劫就抢劫,那么在这个人群里的人一定非常恐怖,大家都要逃出这个人群,以免被杀被抢,这样一来这个人群也就散伙了。因此为了保证一个人群不散伙,保证一个国家民族不分裂,道德是非常重要的维持人与人关系的纽带。

 人们的道德水平对于一个人群的兴衰,以至于一个国家民族的兴衰,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群的道德水平高,大公无私的人多,自我牺牲精神的人多,这个人群必然团结,团结的结果必然导致强大;相反一个人群的道德水平低,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人多,极端自私自利的人多,这个人群必然是一盘散沙,不团结的结果也必然导致弱小。可以想象,一群极端自私,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让他们团结起来肯定是非常困难的。

 据说中日战争期间,一个日本兵就能占领中国一个村庄,10个日本兵就能占领中国一个集镇,为什么呢?这里请看鲁迅的一段文字(《并非闲话(二)》,1925年发表):

 【据说,张歆海先生看见两个美国兵打了中国的车夫和巡警,于是三四十个人,后来就有百余人,都跟在他们后面喊“打!打!”,美国兵却终于安然的走到东交民巷口了,还回头“笑着嚷道:‘来呀!来呀!’说也奇怪,这喊打的百余人不到两分钟便居然没有影踪了!”】

 中国人有句口头禅:“人人喊打”。就是说大家都在“喊打”,可是谁也不肯第一个出手“打”。上面的故事里每个人都知道第一个冲过去和美国兵打架的人肯定要被打吃亏,因此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先冲上去和美国兵打架。但是由于大家都很“聪明”,结果就是大家都喊打,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和美国兵动手,让美国兵大摇大摆走了。

 300年前满族征服汉族,那时满族人口只有20万人,而汉族有8000万人。20万满族人不仅打败了8000万汉族人,还统制了汉族人200多年,为什么呢?如果从道德的角度来看,那就是满族的道德水平高,团结一致,有自我牺牲精神;而汉族的道德水平低,一盘散沙,自私自利各顾各。这就像几千头自私自利的野牛被一头狮子宰割一样,8000万汉族的自私自利,导致他们被20万满族宰割的命运。

 “道德”这个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中国人口头上都知道团结的重要性,可是一到实际上,自私自利的动物本性就压抑不住,谁也不肯吃一点亏,所以团结就很难搞好。这有句话非常形象地形容了中国人的不团结:“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 为什么三个和尚就没水喝了?因为每个和尚都很自私,谁都不愿意吃亏。一个和尚去挑水,让两个和尚白喝,他不干这样的傻事;两个和尚去抬水,让一个和尚白喝,他们也不干这样的傻事。每个都希望别人付出牺牲,自己占便宜坐享其成,结果反而导致大家一起完蛋。

 道德问题谈下去还有很多话题,今天先说这些吧。


2004年8月28日写于日本



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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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林思云老师,akira先生以及众多网友

人权宣言



 首先说明一个问题,在下的许多观点都与林思云先生非常相同,也发表过一些文章,从而导致被很多中国人骂。但是这并不表示在下在所有问题所有观点上都与林先生相同。也不表示在下赞同林先生所有的观点。我想对于任何观点以及任何人的观点,我们都不应该直接拿来就接受或者直接否定,而是真正的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 观点是需要证明的,不是直接拿来就有说服性的。证据越充分,那么说服力越强。我想我们所有的观点都不应该是"学"来的,而应该是完全通过自己的分析得来的,但是我想很少有人有真正健全的思维能力,或多或少都会收到一些固定思维的左右,却很少想到我们曾经公认的某些事实也许根本就是荒谬,根本不能作为论据。

 谈到中国式思维,我想大多中国人或许根本就没有思维,每天被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提供的都是口径完全一致的现成的观点,不管对不对,根本就不给人思考的机会。如果我们用事实(也许他们根本不相信),最原始的人性和完整的思维逻辑来和他们辩驳,那么那些现成的观点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如果我们说服不了他们,我想有几种可能,要么是他们的思维能力实在是无药可救了,要么是也许我们的观点根本就没有说服力,或者我们和他们在人性,在最基本的价值观上就不同。如果最基本的人性和价值观相同,而且我们的观点有说服力的话,为什么得不出一个相同的结论?

 阁下在批评别人因为碰到不同观点而愤怒的时候,有没有想到阁下也会对别人无法改变他们的观点而生气?我想,观点只是观点,没有谁的观点比谁的观点更高贵,也没有谁的观点更具有权威性。对于一种观点来讲,甚至连对错都没有,因为不同的人性,不同的价值观,对同一个问题可以得到截然不同的观点。我们可以不赞成别人的人性,别人的价值观,但是我们没有权利去鄙视别人的价值观。

 我一直很想写一篇文,打算大加讽刺一下中国人的劣根性。但是什么叫劣根?和我们不同的人性就叫劣根?我想不是的,如果真的要写这篇文的话,我想应该用他们自己的最原始的人性推导出他们现在做的许多事情是荒唐的,是矛盾的,是很可笑也很可恶的。却不可以用我们的人性来强加于他们,因为在大前提都不相同的情况下,不可能得出相同的结论。

 我们谈论民主,是基于大众利益高于个人利益这种人性来讲的。如果有的人的人性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认为自己的利益永远高于其他所有的人的利益,那么民主对于这种人来讲是很荒谬的,我们不可能和他得到一致的结论,除非改变他的这种人性。而人又是人性的综合体,不可能走到这两种极端,而是对自身利益和公众利益之间有种取舍,有种平衡,不会完全把哪种利益完全至上,从而导致了这个世界的多元性,有民主国家也有独裁国家。

 我们在抨击某些人人性恶劣,品质低劣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想到这仅仅能说明我们和他们的价值观不同,我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的价值观一定要和我们相同?这个社会应该包容,包容不同的观点,不同的思想,不同的价值观,如果遇到是非问题,那是属于法律的范畴,而不是我们应该评价的。即使是违反法律,送进大牢,我们也不可以评价他如何如何恶劣,因为他违反的仅仅是法律,而法律代表大多数人的人性,大多数人的人性并不比少数人的人性更高贵。

 我个人认为道德这个词本来就很荒谬,和大多数人不同的人性,价值观就叫做品质败坏?很荒谬很荒谬。我想不管是发表观点还是辩论,我们都有必要形成一套完整的逻辑系统,有一套完整的辩论体系。而不是象大学生辩论赛那样,对同一个问题,给出两种不同的结论来给双方辩论,如果对事实没有争议的话,双方只能从不同的价值观来维护自己的辩题。而对于价值观,我们又怎么去评价孰优孰劣?建立这套论证体系太难了,也许要经过很多人的努力。毕竟这个社会不同于数学,不是一切都确定的,即使对于相同的人性与价值观,因为人性的复杂,事实的不确定,论证也必然存在重重困难。许多事情都只能归于概率。而仅仅用概率来评价一种事物很显然又是不完善的。呵呵,太复杂太复杂,不是我这样的小草民和这个不完善的大脑能够想明白的。留给那些自诩为思想家的人玩吧。

